古人酿酒的历史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久远,生活在5000多年前的仰韶文化先民就已经懂得用黍和薏苡为基本原料酿制谷芽酒了,比传说中的杜康酿酒更是早了许多。酿酒的历史悠久,饮酒的历史也源远流长,从祭祀用酒到王公贵族宴饮,从文人墨客交游到平民百姓畅饮,古人饮酒可谓是饮出了自己的style。
讲究有酒必有诗的,从《诗经》到唐诗宋词,随便翻开哪个时代都有代表作,曹操能够“对酒当歌”,白居易反问“能饮一杯无”,苏轼“醉里却寻归路”,纳兰容若追忆往事“被酒莫惊春睡重”。
苏轼画像
讲究器具的,尊、壶、爵、角、觥、觚……更是不胜枚举,就连从西方传来的葡萄酒都有夜光杯来相配,从盛酒、温酒到饮酒,都有细致的划分。
青铜盉
讲究意趣的,从音乐歌舞品鉴到流觞曲水行酒令,不仅花样繁多,更是有各种各样的标准,甚至定例,保证趣味多多不重样。
无论哪一种标准,古人将饮酒饮成了一种文化,早已不仅仅是喝什么的问题,对于古人来讲如何饮酒才是最重要的。
会饮酒更会作诗的唐朝人
要说饮酒之道,唐朝人一定能够滔滔不绝地讲上三天三夜。毕竟光是与咏酒有关的诗篇就有上千,如果将“酒”从唐诗中去除,就难以看到“对影成三人”的意趣,更难看到“饮中八仙”的率性洒脱与盛唐浪漫飘逸的神韵。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电影《妖猫传》中的李白
这八个人都是当时长安城中被称为“酒仙”之人,有的是诗人,有的是书画家,他们或是酒后疏狂,或是挥毫狂草。可以看出,在这首杜甫少有的文笔恣意的诗篇中,不仅仅李白奔放不羁,所有人都流露出豪迈与昂扬的心态,不仅代表了盛唐时期经济的繁荣,更是政策与文化上的开放与包容。
有唐一代,饮酒的风气极盛。继承南朝的宫廷宴饮之风,早在初唐时期,宫廷贵族就流行宴饮集会,唐玄宗尤其喜欢宴饮,常常在朝后邀集群臣。随着科举制逐渐实行,中下层士人更是有机会一展才华,因此长安自然成为文人雅士的汇聚之地。
初唐时期,国家禁止民间宴乐,也曾颁布过一系列教令,禁止民间演乐。而到了盛唐时期,唐玄宗心态改变,于开元十二年颁布《内出云韶舞敕》,允许内府的云韶乐舞为群臣和百姓表演,更是为盛唐社会繁荣与文化创造了土壤。
杜甫曾经写过,"醉里从为客,诗成觉有神。”唐诗中流露出的这种浪漫气质,与酒分不开,与盛唐的繁荣也分不开,以至于流传下来如此多的咏酒名篇。
要饮酒更要写文章的宋朝人
不过要是说到宴饮生活,唐朝人可能还要向宋朝人请教许多。随着宋朝商业与城市的发展,市民阶层产生并且壮大,城市文化也日渐丰富,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往往是大街小巷、舟桥湖船,到处都充斥着酒楼、茶肆、食店等娱乐宴饮场所。逢年过节、应酬往来间,官宦之家与市民富户也是常常设宴,在山水间庭楼间,欢饮畅游。北宋甚至有专门承办宴席的职业“四司六局”,从布置到采买,从吃喝到主持,安排的妥妥当当,职业乐手、说书唱词更是比比皆是。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作为庞大的文人群体宋朝士大夫更是将宴饮文化发展到了极致。宋代实行崇文政策,士大夫的待遇优厚,他们不仅热衷于营造宅邸,还将雅集宴饮办得推陈出新。
如果以为这些士大夫的宴饮就是吃吃喝喝的话,那就太天真了。士大夫的宴饮,没点才华还真不好参加。就拿“未尝一日不宴饮”的达人晏殊来说,他经常邀请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作诗填词不说,还要举行音乐技艺大赛,作诗、绘画、吹笛、起舞等等,不会填词赋词似乎都不好意思出现在宴席之上。正因为此,就连苏轼都会感叹自己喝酒、下棋、唱曲三不如人的遗憾。
宋人酒会
比起在书斋正襟危坐,宋代的士大夫似乎并不吝啬在宴饮之上展露才情,常常是与友人一齐饮酒投壶,下棋吟诗,同时心中已成文章,顷刻数言。例如苏轼的前后《赤壁赋》,不正是“饮酒乐甚”“杯盘狼藉”之下“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也是相同,作者在山林中与民一齐游赏宴饮,既感慨滁州的秀美景色,又表达了自己借山水之乐来排谴谪居生活的苦闷。此外,在这些宴饮上,文学作品的赏析也是常见的活动,欧阳修在《六一诗话》中就曾记载了自己与梅尧臣等人一起品读韩愈的诗,研究后者用韵的特征,体现了宋人宴饮的雅趣。
从流觞曲水到文以交友
无论是唐还是宋,古人宴饮的历史实则一脉相承。早在先秦时期,宴饮已经出现在贵族家庭内部。在《诗经·小雅》中,描绘宴饮的篇章有许多,如《伐木》中就有“伐木许许,酾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诸父”,正是以伐木声和鸟鸣声为比兴,描写宴会主人以酾酒招待父兄的情景。两汉时期,更有“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这样的诗句感叹生命的同时,抒发以宴游排遣之情。自唐宋以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与文化的繁荣,更是将宴饮的雅趣从宫廷贵族流转到民间,进而更丰富了宴饮的内涵。
可以说,古代文人饮酒不仅仅是为了享乐,更是一种文化交流的形式,从先秦到魏晋南北朝,由唐到宋,在古人的宴饮上,从行酒令到流觞曲水,从吟诗赋词到写文作画,都体现了酒以助兴,文以交友的雅趣,更是将酒作为载体,既抒发情感又与友共情。